書架下的筆記本

舊文
CP: 天河X紫英

　　馬車到了青鸞峰山腳停下，一位紅衣少女從車廂中跳出來。蒼白的臉色像大病初癒的樣子，圓圓的大眼晴卻炯炯有神，像受不了馬車上鬱悶，少女伸了個懶腰，轉身看正在下車的二人；長髮被肩的清秀少年扶著另一名束髮少年下車，和長髮少年不同，束髮少年充滿著陽光氣息，一身獵人裝束，端正的五官，只是一雙原本明亮的眼睛一直沒有張開。少年離開馬車後靜靜的站在樹下，雖然看不見，但知道離自己出身的家越來越近，四周的野獸氣息，風吹過帶來花草的味道，都像歡迎少年的歸來。

　　「天河！你又在發什麼呆！」紅衣少女看到少年站著發呆，就像一個為孩子的傻舉動而煩惱的媽媽，走到天河身邊習慣性的拍他的後腦，再轉身對正在跟車夫說話的長髮少年道，「還沒好嗎？紫英。」

　　天河撫著頭，一臉無奈的轉方少女發出聲音的方向：「菱紗，我的家又不會長出腳走的，不用那麼趕吧！」

　　菱紗回天河一個白眼道，「你的家不會走，但太陽會走啊！我可不要在山路上過夜，然後被你叫來的山豬撞個正著。」

　　紫英打發了車夫，看著正吵得不亦樂乎的二人，覺得之前一直緊著的神經終於都放鬆下來。

　　自瓊華派墜下已過了三個月，當時他和菱紗在與玄霄夙瑤之戰後受傷暈倒，清醒時一切都已經結束。瓊華派已在墜落前被天河用天河劍挾後羿射日弓而粉碎，而天河的雙眼再也看不到了。

　　他們在播仙鎮住了一段時間，一方面找月牙村的長老詢問用水靈珠來解決水源問題的方法，另一方面四出找大夫醫治天河的眼睛。

水源的問題解決了，播仙鎮漸漸回復以往的熱鬧，菱紗的身體也漸漸的好轉，天　　河的眼睛卻一直醫治不好．．．

　　這就是天譴，違背天命的懲罰；救了蒼生的代價。比起紫英和菱紗的擔憂，天河倒是態度平淡，只是用一雙眼來換取瓊華派墮下造成的災難，實在太便宜了。所以他沒看到菱紗抱著他時臉上流下的淚水，看不到紫英閉上眼睛前那沉重悲傷的眼神。

　　除了雙眼看不見外，身體各方面都沒大問題。最初還未習慣黑暗中生活的天河常會撞得手腫腳傷，後來漸漸可以在房間中慢慢走動而不會撞到傢俱。天河說他不是由眼去看，而是由身體去記憶，用心去看。聽到這話，菱紗只是回了一句「果然是在山中長大的野人。」

　　天河很努力獨自完成生活的鎖碎事兒，不過他也很少有落單的時候。紫英，菱紗和『夢璃』總是在他身邊，就算其中有人有事要離開，天河也能知道有其他人在身邊，應該說他們讓天河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菱紗的笑駡聲，『夢璃』的琴聲，還有紫英翻書的聲音，紫英最近好像很喜歡看書的樣子。　

　　書對天河來說只是用來生火的工具，直到夢璃教他讀書認字。一起看書的時候，夢璃會用她修長的手翻動書頁，緩慢無聲。身邊的紫英也是愛書之人，每頁翻書的聲音雖小卻清楚，就像刻意給身邊人聽一樣。紫英本來就很寡言，只能用這點聲音打破四周的寧靜，有時他會靜靜的握著天河的手，在走路的時候就算沒牽手也會不經意的依在他身邊，天河對於紫英這種行為有點奇怪，以為發現紫英也會有孩子氣的一面高興。

　　天河不知道紫英作這種頗為親昵的行為時總是一臉彆扭的樣子；紫英不知道就算他不作這種身體的接觸，天河還是可以感到他在自己在身邊的溫暖氣息。

　　一天，紫英剛回到客棧，打開房門卻發現裏面一個人也沒有。菱紗早上出門說要買些日常用品，自己離開前已交代『夢璃』照顧天河，『夢璃』雖不會說話，卻會瞭解他們的意思而行動，現在她和天河都不在，莫非……

　　想到這裏紫英馬上離開客棧走到大街上，看的卻不是街道而是天空，果然在不遠處的空地上方看到一抹人影飛過，擔憂的心情馬上由另一種感覺取代，紫英快步跑到人影的下方，怒叫道：「雲．天．河！」

　　「啊，紫英回來啦！」天河正禦劍在空中浮著，雖說禦劍術是仙術中的基本，但對雙目失明的天河來說又是另一回事，就像要自己閉眼禦劍，光是想像紫英就一額汗了。

　　「馬上給我下來！」

　　「我剛剛在這附近飛了一圈呢～我再飛一次給你看。」

紫英頭痛的回頭看一直站在一旁的『夢璃』，她像以往一般以溫柔的微笑作回應，這位外表柔弱的女子，往往卻會配合天河的胡鬧行為，這點和她的真身倒是一樣。

突然一陣強風吹過，只見上空的天河「嘩！」一聲，失去平行，幾乎要掉下來。　　一道劍光從劍匣中射出，紫英禦劍飛到天河身邊抓著天河的腰，把他帶回地面。

　　「紫英，謝啦！」雙腳剛站穩在地的天河帶著歉意的道，可惜這句道謝還未能平息身邊人的怒火。

　　「要練禦劍術的話為什麼不等我回來？”

　　「這個．．．紫英總是說等身體好點才可以，明明傷口都好了還要喝湯藥。」

　　「就算身上的傷好還要調理好身體才行。」

　　「那些湯藥都很苦，菱紗也討厭喝藥，總是說因為湯藥太苦，所以紫英自己才不飲。」

　　難怪早上菱紗看到他手上的藥包才興沖沖說要上街。紫英不知覺得生氣還是好笑，每隔幾天紫英也會到藥材鋪買藥材煎湯藥給他們喝，菱紗看到湯藥放到面前就會臉色一沉，所以紫英每次都會親手喂天河喝藥，一邊看著菱紗把藥喝完才離開。

　　瓊華派是以劍法仙術為主，藥理方面紫英只略懂一二，煎的藥都是依大夫的藥方，服後會令人有點睡意，總要有人照顧他們才行，所以他只準備二人份的。回想起懷朔每次哄璿璣服藥時都會準備一大把蜜餞，不知對天河和菱紗這對活寶有沒有效。想到他的二位師侄，紫英頓時沈默不語。

　　天河發覺紫英不說話，以為他又生氣，急忙說：「而且我想早點能再禦劍飛行，就能早點去壽陽城找柳波波了。」

　　天河從懷中摸出香囊，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把這個香囊交給柳世封夫婦是夢璃離開前的負托……至少希望能完成她的心願。

　　紫英看著天河手中的香囊，再回首看身邊的紫衣少女，微笑的臉蛋與另一個悲傷的神情重疊了。紫英沒有忘記，只是現在他更掛心天河和菱紗的身體。

　　「我們回去吧。」紫英抓著天河的手向客棧方向前進，「過兩天我們就出發。」

　　「咦？」

　　「去壽陽城。」

　　「嘩！紫英果然是最好的！」

　　「既然你身體已經好了，那明早開始繼續修行吧。」

　　「咦咦咦？？？」看到天河時喜時哀的表情，紫英不禁露出久違的笑容。

　　紫英在鎮裏雇了馬車和馬夫才出發，菱紗難得沒有反對，說可以遊山玩水，沿途吃各地的美食。天河第一次坐馬車，最初心情很興奮的，踏踏馬車；逗逗馬兒。當正式出發的時候才知道一點也不好玩，想想看把一隻野生的猴子困在鐵籠的樣子。車廂中隨了坐著什麼也不能做，這也許是天河出生以來最安定的時候了。於是不到一個時辰他就習慣性地開始他的『傻氣』，在小小的車廂左走走右跳跳，一會兒想跳出車廂外和馬車比賽速度，一會兒要到車前駕車，嚇得馬夫不知如何是好。菱紗好像早知道天河會這樣，從包袱中摸出三個肉包，一大包的蜜餞，把其中一個肉包塞入天河的嘴裏，頓時安靜下來。

對付動物果然是用食物才行。

　　馬車走了十多天，終於到達壽陽。柳世封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當場抱著『夢璃』痛哭，倒是柳夫人忍下傷痛道：「只要璃兒過得幸福就好了。」她從天河手中接過香囊，握緊貼在胸口。

　　傳說離香草制的香囊離鄉越遠香氣越濃，但天河只覺現在柳波母手中的香味比以往都濃郁，比以往都傷感。

　　忽然臉上一暖，感到一隻柔弱帶著歲月痕跡的手撫摸自己的臉：「眼睛……已經看不到了嗎？」

　　「對，不過不要緊，我已經開始習慣了。」

　　「可憐的孩子。」柳夫人說著把天河擁入懷中，「一路上辛苦你了！」

　　母親的懷抱，大概就是這樣吧！天河感到一陣溫暖，不僅流進胸口，還留在臂膀一片沾濕了的衣服上。

　　過了良久，柳夫人才放開天河，撩起衣袖擦去眼角的淚痕。

　　「真是的，年紀這樣大了還哭哭啼啼的，讓你們見笑了。」

　　柳夫人轉身走向哭倒在『夢璃』懷裏的柳世封，輕掃他的背道，「好了，老爺，璃兒回到他的故鄉是好事，我們應該高興才是。」柳夫人扶起柳世封，看著他身邊的『夢璃』無論她的樣貌，神態還是剛才安慰老爺時的動作，也和他們的女兒一模一樣。柳夫人不自覺的握起她的雙手。

　　「她真的和璃兒很像。」

　　「可惜她只是……」菱紗住了口，她說不出『夢璃』只是傀儡的這個事實。在相處的一段日子，雖然她不能代替夢璃的位置，但卻能讓她感到夢璃的溫柔。

　　「她是以你們和璃兒的記憶而成的，也包含了她對你們的思念，不舍和想保護你們的心意。」

　　所以當他們有危險的時候會主動保護他們。

　　當他們和平過活的時候會默默地露出笑容。

　　「『她』是璃兒給你們的心意呢！」

　　「嗯！」菱紗拉著『夢璃』的手，露出幸福的笑容。

　　「大家都累了，先進內用膳，我馬上命準備客房，你們好好休息吧。」

　　「好啊！我肚子餓很久了，上次的甜甜的『蜜酒？還有嗎？』天河道。

　　「你這個只會吃的大野人！！！」感動的氣氛都給破壞了，不知是不是好事，菱紗感歎道。

　　「謝謝柳夫人，不過我和天河同住一個房間便可。」紫英說。

　　「這樣啊～那我叫下人準備大點的廂房給你們吧。」

　　晚飯後柳世封心情已平服，他和柳夫人耐心地聽著他們離開柳府後的所見所聞，聽到每次驚險的戰鬥而擔憂，但也為女兒的成長而感到安撫。

　　直到柳夫人叫大家先去休息，改天再說，命丫鬟祿蓉帶他們回房間。

　　「我們是不是應該把『夢璃』留在這裏比較好。」途中菱紗握著『夢璃』的手，邊走邊說：「柳大人他們看來比我們更需要『她』。」

　　「『夢璃』是由我們的回憶而成，如果離開我們，不知道會不會消失。」紫英說。

　　「說得也是．．．」菱紗嘴角微微露出笑意。「話說回來，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咦，菱紗睡得不好嗎？」天河問。

　　「睡在小小的車廂內怎會好！而且你的睡相又差，真不知道之前小紫英怎麼和你同房還能睡的。」

　　在他們還在爭吵的時候，祿蓉已經停下腳步，推開其中一間客房的門，「韓姑娘，請。」然後再帶紫英他們到另一間客房。

　　天河進入客房後，摸到床就大字型的躺倒上去，「很久沒睡這麼軟的床了。」

　　對於天河的反應紫英已經習慣了，也沒多說什麼，默默的整理他們的行李，直到祿蓉祿翠再次進來把洗澡水準備好，才說道：「天河，準備沐浴了。」

　　聽到要洗澡，本來快睡著的野人馬上清醒站起來，只見天河已把脫下的衣服隨手拋在地上，摸到沐桶就跳進去了。

　　「嘩，好舒服啊！」

　　野生動物難得會喜歡洗澡，只因之前坐馬車的日子實在很難得洗一次澡。天河本身又好動，經常把自己弄得髒兮兮的。而且很少機會可以用這麼大的浴桶來泡澡，浸在暖暖的溫水中感覺十分好。

　　．．．．．．

　　看著地上的水跡和衣服，紫英歎了口氣……

　　也許某些地方他是沒辦法習慣的～

　　把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拾起來放好，撩起自己的衣袖，走到浴桶旁邊抓起浴巾對著還在玩水的天河道：「別鬧，我要擦身了。」

　　天河倒是乖乖的坐直身子，讓紫英幫他沐浴。

　　自從天河失明後都是紫英負責照顧他的起居飲食。吃飯穿衣服等漸漸可以自己來，沐浴方面卻一直都是紫英幫忙，特別是紫英看到天河的「極速洗澡法」後，聽到他嚴厲道，修身者要先由自身開始。雖然好像被當成小孩子，不過天河也樂在其中。

　　小時候在青鸞峰時，天河沒有爸爸喂吃飯的記憶，也許有，也許忘了，但還記得他們一起洗澡的回憶。雲天青總是一邊幫他洗刷身體，一邊說著自己不明白的話語，天河只是想泡完澡後可以吃剛才打獵抓到的野豬……

　　想到這天河一時興起，抓起在水中浮沉著的水勺玩弄。

　　「這木桶很大啊！紫英也進來一起洗吧．．．」

　　沙喇～

　　．．．．．．

　　聽不到身邊人的回答，還有手上水勺的重量變輕，天河知道自己闖禍了。

　　紫英被潑了一臉一身水，還好水是溫的，本來道袍在旅途中沾了不少灰塵，如今濕了水貼在身上更顯得不舒服。看著只有自覺做錯事時才會露出的可憐眼神，也生不出什麼氣來了。紫英乾脆把那半濕的衣服脫下來，也跳進浴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