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仙鎮每隔一月都會有大型市集,商旅帶著各地的貨品來擺攤子,有的賣各地的特產,也有少數珍貴的香油和珍珠等飾物,叫賣聲綿綿不絕,熱鬧非常。

 

  「呀!那是我的燒餅,你怎麼吃掉了!」

  「咦?我還以為菱紗吃飽了才給我的。」河邊說邊舔去留在唇角的蔥花。

  「只是要你幫我拿著,是『拿著』!」一身紅衣打扮的菱紗臉也被氣得通紅,看上去比賀年圖上的娃娃還好看。她剛剛走去賣布匹的小攤子看,怕弄髒布匹才託天河拿著吃了一半的燒餅。誰知嘴饞的天河吃完自己的份會把菱紗的也吃掉了。

  「我的給妳吧。」紫英遞出手上的燒餅,他不習慣邊走邊吃小食,只咬了一小口。

  「不用了,紫英的那塊是素的吧,我可要沾很多醬料的才行。」菱紗說,瞥見前方一個販子抬著大束乾草插滿冰糖胡蘆。

  「嘩,那裡有人賣甜蘆,紫英吃不吃?」話未說完菱紗已奔去,紫英才想起她的錢袋在他的袖裡,對天河說:「天河別亂走。」便趕緊追上。

 

  一名背著大包小包貨物的大叔看著這三個樣貌出眾的青年少女玩鬧著,忍不住向天河搭訕:「小兄弟,你和你的朋友都很有趣呢,看來你們都不是鎮上的人,也不像從商的,來這旅行嗎?」

  「對啊!」天河望向聲音的方向笑臉回道。當大叔對上天河的雙眼時不禁覺得驚訝,從那沒焦點的眼神察覺到天河是瞎子,但從他在繁忙的市集走過來與常人沒異,甚至在沒有手杖和身旁人指示下也一直沒有撞上路人。看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禁對他感到憐憫和讚佩。

  「你們的感情真好,那位紅衣的可愛姑娘是你的妹妹?」

  「不是,菱紗是我的媳婦兒。」天河笑道。

  「呵呵,小兄弟好福氣,年紀輕輕討到這麼年輕可人的媳婦兒。」大叔笑著拍拍天河的肩膀,又說:「那麼那位藍衣小哥是你的兄弟?」他和身邊的年輕人衣著和氣質完全不同,不過當兄弟是不講身世只講心的。

  「也不是,他是我的相公。」

  「咦!?」大叔還未確定是否聽錯或誤解對方的意思,就聽到前方紅衣少女喊道:「天河,你的奶茶要甜的還是咸的?」

  「咸的。」天河道別後輕鬆的穿過人群走到菱紗和紫英身邊,只餘下像石像般發呆的大叔。

 

  「天河,你嘗嘗這個,沾上蜂蜜更好吃呢~」

  「唔~嗚~」

 

  看著這對活寶走走吃吃,紫美一臉溫柔的笑著。也許他們在山上悶太久了,連菱紗也興奮得像小孩子般。雖說他們在青鸞峰上可以好好的休養調理身體,不過讓他們這樣在城鎮中以遊覽的心態走走鬧鬧活動一下筋骨也好。平日看來說話老成的菱紗這時看來才乎合她的年齡,花樣年華的少女。

 

  「紫英,接下來我們去城南那邊好嗎?聽聞那兒有間賣豆腐腦的很好吃。」

  「菱紗,妳還吃得下嗎?」紫英光看他們吃已經覺得飽肚了。

  「甜點都是吃進另一個胃袋內的嘛!」菱紗一手一個的抓著天河和紫英便向南面走。

 

  二刻鐘的路程,他們很快便到。店鋪的大門緊閉,村民說已有三天沒有開鋪了。

 

  「真可惜呢~」菱紗說。

  一直靜靜地跟著的『夢璃』倏然上前指向店鋪的後方,一扇木門半開著。

  「我去看看。」天河知道後走過去。

  「喂!」菱紗連忙追上,天河明明已經看不見,每當有事發生總是第一時間衝上前的習慣卻改不了。

 

  天河走到後門推門進內,說:「有人在嗎?」

  屋內沒人回應,卻聽到微弱的呻吟聲。他在前方五步的距離找到那氣息的主人。

  「你覺得怎樣?」天河輕推身前的人,憑著觸上手的瘦弱觸感和微弱的聲音,他知道地上的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婦人。

  紫英等人趕來見到眼前的情況,馬上上前為老婦人探脈,確定身體上沒有受理才把她橫抱起放上床診治。雖然紫英不是大夫,不過為天河和菱紗而鑽研醫術,加上他天資聰敏,只要不是什麼奇難雜症的話他都能應付。

 

  診斷結果老婦患的是風寒,加上疲勞過度才會暈倒,眾人才鬆一口氣。

讓『夢璃』照顧昏睡中的老婦,其他人則忙著買藥燒水。

 

  老婦醒來時還以為平日燒香多有神仙下凡幫助她,一位紫衣的仙女正坐在她的身邊,她身上傳來的幽香嗅後覺得身體輕鬆不少。從仙女身後看到另一位仙風道骨的白衣藍服男子,當他發現老婦醒來後,手上拿著一碗黑黑的湯藥送到嘴邊說:「你覺得怎樣?藥剛熬好了,喝了它對你的病有幫助的。」

  老婦正感動得想謝過兩位神仙時,又聽到屋的一角傳來年輕男子大喊:「她醒了嗎?果然有紫英在就什麼問題都不用怕。」

  「天河,別大吵大叫的吵著病者休息!」另一位少女說。

  「天河,菱紗,桌上還有兩碗藥是你們的。」神仙的說話一出,屋內頓時靜了一片。

 

     *     *     *

 

  名叫鳳嫂的老婦獨自經營豆腐鋪子,丈夫早年去世,唯一的女兒也嫁到遠地-烏沙村,過兩天就是她外孫女成親的日子。依家鄉的習俗,新娘婚嫁用的頭飾要由女家的長輩親手製造給新娘子作祝福。鳳嫂現在的身子不能走動,天河答應幫她走一趟送頭飾給她外孫女,離開前他們拜託鄰居照顧她。

 

  烏沙村是一條偏僻的漁村,天河一行人御劍到達時已經接近黃昏,村中的家家戶戶的門上都繫上紅絲帶,好像在慶祝什麼喜慶日子,但村民的臉上卻看不出一絲喜悅,他們向沙灘上正收漁網的村民打探鳳嫂外孫女的家。

 

  「你們找梅兒嗎?她住在村尾,門口掛著大紅燈的那間就是了。」漁夫道。

  「謝謝大叔。你們有什麼慶典嗎?門前的掛了紅絲帶。」菱紗問。

  漁夫的表情黯然下來,「那是海神要娶新娘,可憐的女孩。」語畢,漁夫沒理會楞住了的他們,慢慢拖著漁網離開。

  「海神的新娘?新娘是指鳳嫂的外孫女?她要和那個『海神』成親嗎?」天河問。

  「神祇或妖魔和人類成親,他們是兩情相悅的話還好,只怕事情不是這麼簡單……」像即墨時狐仙事件重現,紫英帶著憂慮的語氣說:「總之,我們先找到梅兒姑娘再說。」

 

  他們找到那間掛著大紅燈籠的木屋,站在門外已經聽到內裡傳來的女人哭泣聲,加上夕陽的斜照和海浪聲,氣氛更顯得悽涼。

  紫英拍打著木門很久,卻一直沒有人應門。菱紗含笑的上前說:「讓我來吧!」纖指在門鎖間撥弄,一推,木門應聲而開。

  「打擾了!」菱紗踏入無人的大廳時哭聲更覺清楚,由裡面的房間傳出。她揭開門簾進去,瞥見一位婦人伏在床邊低頭痛哭。菱紗見狀趕到她身邊說:「妳還好嗎?」

  婦人驚覺有人旁連忙抬頭用衣袖擦臉,她的雙眼通紅,腫得像包子似的,看著眼前這班陌生人。

 

  「你們是?」

  「抱歉,令妳受驚了,請問梅兒姑娘是否住在這裡?」紫英問。

  「是的,她是我女兒。」婦人道。

 

  烏沙村的海域住著神衹,村裡有個習俗,每二十年海神會在村裡其中一戶人家的大門前放下粉紅貝殼,那戶人家的女子便會成為海神的新娘。而這次被選中的少女正是天河他們找的梅兒,鳳嫂不知她的外孫女是犧牲品,還一心一意的為她作嫁飾。

  「那些女子最後怎樣了?」菱紗問道。

  婦人搖頭說:「不知道,只是她們一直也沒有回來……」大概已香消玉殞。

想到自家女兒不久後的遭遇,她又再度低頭痛哭。

  菱紗正想安慰,大門倏然有人進來,「媽,不要再哭了……咦!?你們是?」

  「他們是替外婆帶東西給妳的朋友。」婦人終於止住眼淚,為他們介紹道:  「她是我女兒梅兒。」

 

  梅兒的年紀和菱紗差不多,也許在海邊長大的關係,身型很高大,皮膚是健康的蜜色,頸上掛著用皮繩索著的粉紅貝殼,令這個看上去像男孩的梅兒多了幾分少女的可愛。

  梅兒安撫完母親後,接過『夢璃』手上的包裹打開,看著她外婆的禮物。

  「當年娘親的好友也是被選為海神的新娘,而這次輪到我,所以會這樣傷心。」

  「梅兒姑娘好像並不緊張的樣子?」菱紗說。相對於婦人的哭哭啼啼,梅兒的反應冷靜多了。

  「當然!」梅兒露出自信的笑容,一手拔出腰間的匕首說:「我要在大婚當日把那妖怪宰了,為民除害!」

  這倒把菱紗和紫英都嚇唬了。

  「妳認真的嗎?」菱紗問。

  「別少看我,我每天都跟爹出海打魚的。」梅兒自信滿滿的說道,眼神倏然又暗下來。

  「我不要再見到娘親傷心了……」

  「梅兒喜歡那個『海神』嗎?」天河問。

  「不。」光用聽的已知梅兒的表情是一臉厭惡。

  「好,讓我們去對付那海怪吧!」天河磨拳擦掌說:「爹說過強迫女人是最差勁的行為。」

  「對,我們可是很厲害的啊!」菱紗興奮地說,他們很久沒有大鬧過了,顯得興致勃勃,她回頭看紫英。

  紫英點頭同意:「修道之人,這是應該作的事。」而且紫英猜測,那位海神說不定是妖仙假扮。

  事情便這樣決定了。

 

  村民不知道海神身在何方,只知道衪會在婚禮當日到村外海邊的岩洞迎接新娘子。天河他們商討過後決定在婚禮當日,也就是兩天後才行動。梅兒的母親知道後萬分感激,招待他們在家裡留宿。

 

  入夜,晚飯後菱紗和梅兒在訴說什麼,紫英發現不見了天河的蹤影。在一直尋找下終於在海灘上發現他的身影,紫英終於鬆一口氣,一臉苦笑。

  自從天河學會用『氣』來分別四周的環境事物後,本來就過份活躍的他又開始東走走西鬧鬧。天河說不用擔心他,紫英也清楚天河的本事,只是心之所牽,他也沒辦法。

 

  烏沙村名字的由來是因為每晚夜幕低垂後月亮的光芒並不能照亮這海灘,看上去天、海與沙灘烏黑一片。村民會在岸邊的竹竿上掛上燈籠,為還未回岸的漁舟引路。

  天河正坐在沙灘上,抬頭望向天際,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在看星。天河就是這樣的人,儘管雙眼已失去映照世間色彩的能力,他還是抬頭面對天地,活得如此坦蕩蕩。

  紫英慢慢放輕腳步走近天河,布履踏過沙地而不留跡。接近天河身邊時前方的人倏然回頭道:「紫英!?」

  一陣強烈的海風吹過,把距離最近他們的燈籠從竹竿上吹倒掉落,原本昏暗的景物頓時變得一片漆黑。

  紫英有點感慨,這就是天河身處的世界,像被黑暗吞噬了一切,只能聽到風聲和海浪聲。

 

  真的不能為他做點什麼嗎?

 

  「紫英,我在這。」手被熟悉的溫暖包圍。

  天河大概知道紫英的不安,握著他的手讓他坐在自己身旁。

  紫英的眼睛漸漸適應黑暗的環境,藉著遠處的燈火隱約可見身邊人臉部的輪廓。

  「冷嗎?」天河問。

  「不……」天河應該待在這裡一段時間了,但掌心傳來的溫度卻很暖和。

  「對吧!這裡的風很涼快,總覺得鹹鹹的,和山上的不一樣。」天河雖然這樣說,還是靠在紫英身上,用身體擋去過強的海風。

  「這海中真的有神明嗎?」天河問。

  「不知道。」

  「為什麼要和那麼多少女成親呢?他都喜歡對方嗎?」

  「是因為……寂寞?」

  「長生不老的代價嗎?」

  「天河!?」紫英愕然道。握著紫英的手卻如此平靜。

  天河的身體自從和銜燭之龍戰鬥後起了變化,紫英一直為他看脈料理身子所以很清楚,看來天河自己也察覺了。

  對別人來是喜悅,是恐懼……

  但對天河來說呢?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覺得能娶到紫英和菱紗很幸福啊!」天河笑道。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儘管百年之後,大家都不在了,他們也會在一起,他相信。

  天河聽後滿心甜甜的顯露在臉上,高興得一把抱著紫英說:

  「紫英,我想吻你。可以嗎?」

  呢喃的輕語在耳邊響起,卻聽得紫英臉上一熱,胸口的鼓動聲越來越大。

  「好。」

  紫英捧著天河的臉慢慢把雙唇貼上。

  這親密的舉動成為他們每晚的習慣。每次都是天河提出,紫英作主動。

  感到唇上傳來的溫暖觸感,天河很喜歡這種親暱的舉動,每次親吻紫英的薄唇都捨不得離開。他一下一下的細啄那柔軟的唇瓣。

  「唔……」當天河含著紫英的下唇時,紫英的嘴唇微張,吐出低沉的喘息。

  這聲音聽在天河耳中是如此的誘惑。舌尖順勢滑進紫英嘴裡,舔弄那敏感的齒齦,想把他喉嚨深處發出的誘人喘息一併吞進肚裡去。

  天河的吻漸漸加深,越來越強烈,二人的身體慢慢向後傾,直到相相躺在地上。

  背後是冰凍的沙丘,腳下的海水因潮漲漸漸湧上,卻平息不了天河給紫英帶來的灼熱感。天河的手不知何時撫上他的腰。除著身體的緩緩的抖動,紫英覺得快要沒入細軟的沙丘內,於是更緊緊的抱著天河。也許四周的昏暗給了紫英鼓勵,舌尖慢慢回應天河的深吻,與他的糾纏在一起。

  當天河鬆開口時,差點缺氧的紫英深深的吸氣,混合二人味道的唾液從嘴角流下。天河沿著銀絲一路吻下,停留在顫動的喉結上輕輕的舔吮。他覺得懷中的人怎樣也吻不夠,胸口的灼熱騷動不已。

 

  突然巨浪打來,把一切聲音都蓋過,除下二人的咳嗽聲。

  「咳咳……很鹹……」天河第一次和海有這樣親密的接觸,他記得海就是比湖更大的水溝,為什麼會是鹹的?

  紫英扶起天河退後,躲過第二次的浪水。

  「天河,覺得怎樣?」紫英帶天河走到燈光照到的地方,他們被海水打濕,紫英的髮冠也歪了,看上去非常狼狽。

  紫英伸手進天河的衣襟內,觸到他胸口的肌膚時僵了一下,再從他懷中撫出前瓊華派寶物-水靈珠。當紫英的指尖碰到珠子時,他們身上的海水即時蒸發。

雖然身子乾了,但身上的鹽分和沙子沒有消失。

  「回去後自己沐浴。」

  「咦!?紫英不和我一起洗嗎?」

 

  沒理會天河的失望表情,紫英默默的朝梅兒家方向走去。

  天河的吻一天比一天強烈纏綿,紫英更加不知所措。

  儘管他們已經成了親,對於從小在瓊華派修行的他,男女情事從不了解,更何況同為男子。想到書中所描寫的情節,紫英不禁漲紅了臉。

arrow
arrow

    寒魚eir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